【來論】林泉忠： 從“科目三”現象看“崛起中國”的文化軟實力摘要：神曲舞步“科目三”席卷大江南北，還跨越台灣海峽，甚至火到全世界，為中國文化軟實力的發展提供了一個不經意的發展路徑。誠然，廣義上的“文化軟實力”不僅是文化產業，還包含得以外溢的人文素質及影響世界的制度及價值體系，就此而言，中國要走的路還很長。
近期在網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急速爆紅的抖音神曲舞步“科目三”，其火爆之程度可謂一發不可收拾，不僅在神州大地從餐廳到學校，從街角到廣場，席卷大江南北，還跨越台灣海峽，甚至火到韓國、日本、菲律賓、俄羅斯、歐美等地，堪稱自10年前韓國PSY的《江南Style》以來，正在全球範圍興起的一股來自亞洲的流行熱潮。從文化傳播及國際軟實力的視角而言，堪稱“中國崛起”時代中國在打造具世界影響力的文化軟實力進程中，意外的成功一例。本文嘗試探討“科目三”現象所帶來的國際效應。 何謂“科目三”？ 所謂“科目三”，起初許多人將該名稱與內地駕駛考試“科目三”相關，惟從其全稱為“廣西科目三”即可連接到“廣西人必備的三項技能”：科目一為“唱山歌”，科目二則是“嗦米粉”，科目三就是“會跳舞”。過了這三道門檻，始被認可為“如假包換的正宗廣西人”。作為以神曲舞步形象出現的“科目三”，其起源已難以考究，一說是源自於一場婚禮中的一段魔性舞步表演，由於反映熱烈、效果奇佳而被爭相模仿，并率先在廣西梧州一帶流行。 時至2023年10月，舞步“科目三”配上《一笑江湖》作為BGM（背景配樂），迅即引發全國各地“抖音”等短視頻創作者一窩蜂地群起模仿創作。到了11月，連鎖餐廳“海底撈”率先將“科目三”作為招攬生意之用途，員工紛紛跳起“海底撈”，接受顧客“點跳”，還因此捧出幾名因跳“科目三”而在網絡爆紅的員工。與此同時，“科目三”開始紅到境外，并以席卷全球之姿，成為跨越國境的世界性流行現象。
“科目三”成功的四大因素 “科目三”之所以能衝出國界，引發世界性流行效應。筆者以為，其成功因素有三。 其一，絲滑舞步豐富多彩，極盡刺激感官之能事。“科目三”短短30秒，就包含了搖花手、扭腰、擺胯、拐腳等基本動作，而網傳的原創者朱開紅的版本還明顯包括融合太空漫步、默劇、機械舞等元素，搭配節奏感強烈的DJ版《一笑江湖》，容易受到年輕人的喜愛。 其二，“科目三”容易模仿，加快流行速度。“流行”需具備普及性，其重點就是“不難學”。盡管又要拐腳，又要搖花手，要學好并不容易，惟只要掌握了四步基本手勢，隨著音樂搖擺身軀，要“耍兩下”其實并不困難。 其三，配合“抖音”/TikTok，傳播力強。中國幅員廣大，單是要在中國國內普及本身就不容易。“科目三”得以快速爆紅，仰賴中國“抖音”等短視頻軟件的普及化。而如今“抖音”早已以其境外版TikTok的形式遍佈全球,“科目三”正是以“抖音”、TikTok等媒介，而得以迅速傳遍全世界的。 其四，無特定文化限制，又不具政治色彩，容易引發世界共鳴。盡管“科目三”發源自中國，背景音樂《一笑江湖》也深具中國風格，但基本的舞步和迪斯科節奏這兩部分，符合世界通行的要求，并無明顯的“中國特色”，因而容易跨越國界。
“科目三”成功跨越台灣海峽 “科目三”傳到海峽對岸，正值台灣大選如火如荼之際。大選結果由民進黨賴清德當選，也刺激了海峽一邊無可避免的口誅筆伐。未來四年，兩岸關係恐怕詭譎多變，然而一直以來在如何爭取台灣民心議題上困難重重，如今卻看到“科目三”不經意地成功打進台灣社會。選後不足兩周的1月25日，台北著名的寧夏夜市主辦了以“就是要到寧夏科目三”為名的舞蹈比賽，使“科目三”在台灣掀起的熱潮，上了另一個台階。 基於弔詭而敏感的兩岸關係，台灣社會的“政治性”向來特別強，“科目三”在台灣引發的效應，也引發一些“舞統”（ “武統”）的聲音，不過相信絕大多數台灣年輕人都不會熱衷地將“科目三”在台灣的流行與兩岸的“統一”議題掛鈎，而純粹將之看作一種流行而已，誠如台北市長蔣萬安所稱，“如果一個‘科目三’就能够所謂‘舞統台灣’，那台灣的流行文化早就統一對岸了”。 換言之，“科目三”所揭示的，是“統一”那樣的政治口號即使喊了幾十年，要讓台灣主流社會“歸心”，并非易事；如今一個沒有任何政治意涵的“科目三”，卻無預警地成功融入了台灣社會，尤其在年輕世代之間引發的反響。
“科目三”給中國軟實力的啟示 其實，“科目三”給世人的啟示，還不僅於兩岸關係，更及於“崛起”時代中國軟實力發展的思考。“中國崛起”是世界進入21世紀之後的國際現象，在經濟上大體被視為“機會”，而在安全上又被視為“威脅”，在西方世界的語境中尤甚。另一方面，盡管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，在軍力也早已是世界前三，然而要在世界發揮中國更大的影響力，中國自身也很清楚——需要發展文化軟實力。 然而，回顧“改革開放”四十多年來，中國在發展“文化軟實力”的道路上并不算順利。開遍世界各國的“孔子學院”，因內容所限或被批評“缺乏自由學習討論”而在許多歐美國家遭遇抵制，并不很成功。另一方面，抖音/TikTok、原神（網絡游戲），以及今天的“科目三”現象，則為中國文化軟實力的發展提供了一個不經意的發展路徑。 誠然，所謂“文化軟實力”存在狹義和廣義的定義。狹義上的“文化軟實力”可以停留在文化產業部分，譬如美國的荷裡活電影、日本的動漫、韓流等。廣義上的“文化軟實力”則包含得以外溢的人文素質乃至於影響世界的制度及價值體系，中國古代包括“漢字”及“儒教”在內的“中華世界體系”，堪稱廣義上的佳例。就此狹義及廣義的視角而言，“科目三現象”堪稱中國崛起態勢下的產物之一，固然有其值得肯定的部分。與此同時，倘當代中國要展現如美國、日本影響世界的“文化軟實力”，則還需要在廣義上的“文化軟實力”繼續耕耘，其發展道路相信還很漫長。 （本文作者林泉忠，東京大學法學博士，具有兩岸三地長期生活與研究經驗，歷任台灣中央研究院副研究員、日本國立琉球大學准教授、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、台灣大學歷史系兼任副教授、北京大學歷史系訪問學者） 【編輯：周文菁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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